这段话有两种译法,如果社会上发生了类似卡利警长遭遇的事件,那这句话就会被翻译为:正义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但如果按照真实的语境翻译,实际上这句话的意思是:迟到的正义并非正义。
如果说的更直白一点,那就是《大宪章》第40条:我们不会向任何人出售丶拒绝或延迟正义。
是啊,说的倒是很好听,实际上不管是《大宪章》正式签署的1215年还是1834年,这句话一直没有做到过。
以致于他非得用一些令人作呕的手段,兜老大一个圈子,才能达成早就该达成的目的。
一缕冷风从窗缝灌进来,吹得墙上的地图簌簌作响。
亚瑟皱了皱眉,低头将报纸合上。
下一刻,一道低沉又熟悉的嗓音,从他耳边如猫爪般滑过:「怎麽?我亲爱的亚瑟?一场胜利的果实,尝起来竟然是苦的?」
嬉皮笑脸的阿加雷斯看起来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你辛辛苦苦扳回一城,逼得那些白厅老鼠像念叨圣徒一样念叨卡利的名字。可笑的是,他们只是在缝补自己的脸面罢了,跟正义没有半便士的关系。」
亚瑟面无表情的喝了口透心凉的红茶:「不然呢?你对他们难道还有什麽别的期待吗?」
阿加雷斯假装才发现亚瑟手边的报纸,红魔鬼掩着嘴故作惊讶道:「还在翻报纸?啧,真稀奇。你以前不是最讨厌读记者写的八卦吗?尤其是那种把警察写成圣人丶把坏人写成笑话的。」
亚瑟没吭声,只是捏着报纸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别装了。」阿加雷斯就像是有了什麽大发现似的,这个月他还没有这麽开心过,红魔鬼幸灾乐祸道:「你心里还有期待,对正义的丶对制度的丶对这个国家的。否则你不会生气,看见卡利的孩子给人擦鞋你不会皱眉,听见卡利夫人拒绝抚恤你也不会沉默。你确实死了,但你也还活着,还在骂天丶骂地丶骂神明丶骂所有人,骂他们凭什麽把好人逼死还要往他脑袋上扣屎盆子。」
「你错了。」亚瑟抬起眼:「我不生气,我只是懒得再浪费唾沫。」
阿加雷斯挑了挑眉:「懒得?那你昨晚干嘛在办公室里写了一夜的信,教唆各大报社把内务部那群尸位素餐的东西骂个狗血淋头?喔,我亲爱的亚瑟,你可真有『懒人』的风格。」
亚瑟将报纸扔到旁边的书架上:「我写信,是因为我知道他们怕字大于怕人。我懒得跟他们讲对或错,因为我知道他们听不懂。」
「你还是相信改变。」
「是啊!改变!」亚瑟猛地站起身,一把将椅背上的风衣拽了下来,披在肩上,领子一扬,就像是给自己套了层壳:「我变得现在只相信被打疼的王八才会动!」
他边说边扣紧衣扣,手法熟稔却充满暴力。纽扣好像欠了他的钱,帽子像是在替某位外交大臣受过。
他拿起桌上那顶高礼帽狠狠压在头上,抬手拉正帽沿的动作就像在抽谁的耳光似的。
阿加雷斯靠着窗,胳膊环抱,嘴角弯得简直能当衣帽架使了:「哟,这不是动真格的了?您这是打算去哪?大清早的,圣马丁教堂的钟都还没敲呢,你就披挂上阵了,该不会是打算再带人跑金十字车站一圈吧?还是……」
说到这里,阿加雷斯顿了一下,旋即掩着嘴假装同情道:「喔……原来是今天肯辛顿宫排了课啊?别看你一脸铁青,心里那根小皮鞭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王室的小公主还等着你去给她当保姆呢。」
亚瑟回头,他盯着红魔鬼看了半晌,然后冷哼一声:「我今天不去上课。」
「喔?」阿加雷斯声音拉长:「没有埃尔德陪着,你也敢逃课了?亚瑟,几年过去,你确实有成长啊!」
「我今天不是去上班。」亚瑟咬着牙,一字一句,就像是嘴里含着石头似的:「我是去抽王八的。」
「抽谁?」
亚瑟也不回答,只是在门口站了两秒,把身上的帽子一转,就像是给自己也下了道命令似的。
他推门而出,动作乾脆利落,马靴踩得木地板噔噔作响。
阿加雷斯在背后吹了声口哨,红魔鬼也不管亚瑟是不是愿意搭理他,死乞白赖的跟了上来,看他那副样子,今天是势必要瞧瞧亚瑟打算抽的王八到底是哪一款的。
自从阿加雷斯认识亚瑟开始,这蠢小子就总是这样,他一边喊世界该死,却一边想方设法的替死人报仇。
不过,如果他不是这麽一个人,红魔鬼倒还懒得跟着他屁股后头转悠,白的像纸的人与黑的像墨的人对于魔鬼来说都太没有乐趣了。
阿加雷斯一看亚瑟乘坐的出租马车拐进了特拉法加广场,便以为他是去议会或者内务部兴师问罪,可眼见那辆被招来的黑顶马车又拐上了马洛街,旋即沿着白厅路直奔骑士桥方向而去,最后在宫墙高耸的肯辛顿宫门前缓缓停下,阿加雷斯整个鬼都傻了一瞬。
「你这个没胆量的小子,你他妈的居然去宫里?」红魔鬼气的跳脚:「这麽多王八让你抽,你居然去抽个十五岁的小姑娘?」
他原地转了三圈,简直像只被困在树梢上的猫头鹰。
可下一刻,他忽然像是被人从背后拍了一掌似的,整张脸瞬间像被点燃的炉炭一样胀红了起来,嘴角甚至抽搐着咧出一个骇人的笑容。
「呵……哈……哈哈哈!原来是这麽回事!」阿加雷斯喃喃自语,他一只手撑着墙,另一只手猛地一拍大腿:「演讲稿,当然,演讲稿!怪不得之前一连几次课,布置的作业都是写演讲稿。该死!为什麽我没有早一点想到?」
他记得太清楚了。
三天前,亚瑟在家里的书房一边磨着鹅毛笔,一边对着维多利亚的家庭作业碎碎念:「逻辑不够清晰,情感不够动人……不能只会抄丁尼生的诗,得学会写真诚的演讲稿,真正能感染公众的演讲稿,要像福克斯那样能震动威斯敏斯特宫,当然,我不是说让你去议会地窖安炸药……」
当时阿加雷斯没多想,只当亚瑟又在一边备课一边发病,结果现在细想,才发现那家伙可能是早有算计!
「你这只披着猪皮的小狐狸!肮脏下流的阴沟耗子!」阿加雷斯骂的咬牙切齿,但脸上却浮现出一种说不清是欣赏还是幸灾乐祸的神色:「喔不不不,这可不止是打疼王八,我亲爱的亚瑟,你这是想要借肯辛顿宫的手,拎着黑檀木手杖捅白厅一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