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这赞许,我也受得。胡性贱,却也是实。我中国之民,不可拟于夷种。群胡不恋乡土,惟利是图,难喻以义,既以利聚,必以利散。教人知理,先有分别之心,而后礼义廉耻。无群无类,无朋无党,则不可理喻!」
张岱又笑语说道,而他这一番话,更引起了众人的咂摸与思索。似乎有点离经叛道,但又好像能说得通,没有群类和朋党的区别,那道理和是非又该怎麽讲?
领路的魏林倒是不纠结这些人事道理,一边在前带路,一边对张岱介绍道:「仆等在馆驿近处长赁一宅以充仓邸,时货的买卖输给皆经此间。只可惜宅邸仍然太窄小,时货的买卖也难能大宗进行,偏偏各地用料又多……」
眼下这个救灾系统需要负责一万多人的衣食生活等各类花销,而织坊本身唯一能够生产的只有布帛,其馀各类生活物资通通需要采购,而所采购的地点主要便是郑州的管城与汴州城。
张岱只是听魏林讲述还没有太大感触,当来到他们所租住的宅邸时才发现的确是窄小。
这处宅院位于城中河渠沿岸,地理位置倒是不错,经此可以直通城外的汴渠,但是沿河只有一丈多的长度,勉强只停得下一艘舢板小舟。
然后整座宅邸是斜向分布的狭长梯形,最窄处便是沿河一丈多,向内延伸最宽处也不过只有两丈出头,户型十分的奇葩,宅内甚至没有一座像样的房屋,像极了后世上海改造小能手的二房东改造出来的各种奇葩户型。
「怎不用心寻找一处邸铺?」
张岱走进这宅内后都觉得有点眩晕,分不清东南西北,当即便皱眉问道。
魏林苦着脸躬身说道:「此间还是老主公张别驾着管城驿调给使用的一处邸业,当下城中各处产业俱有经营,或是长租。只因城外并不安生,偶有水匪盗贼出没,往返此间者俱携重货,若为贼所覆,人财两空……」
张岱听到这话后,便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原本还觉得洛阳城寸土寸金,好地产非常难得。哪怕他如今手握巨资,也都没能在洛阳城中购置什麽优质地产,还是跟高承信勾结抢了一个寺庙的僧院。
如今再看这管城,才是真正的寸土寸金啊。这里财货汇集,财富密度甚至要比洛阳城更高,但又不像洛阳有着众多的驻军,而过往客商对于安全性又有着更高的要求,这更加剧了城中的拥挤情况。
郑州并不是军事重镇,而且出于政治的考虑,朝廷也不可能任由郑州屯聚重兵,以免威胁到东都洛阳的安全。哪怕中晚唐时期藩镇割据,以河南为根基的宣武军也要驻扎在更远的汴州。
眼下这邸铺中大部分房屋都还储存着各类杂物,并不能直接住人。
张岱诸同年还各自有一些仆佣随从,足足几十人,显然难以住下,于是趁着天色还未黑,张岱只能让魏林再安排人员在城中寻找客舍旅店安置众人,他自己则留在这里继续了解情况。
「城中邸店不能收储大宗物货,城外又并不安全,仆等采购时货数量虽多,但也只能随时价起伏。今春以来,江淮租船各遣使徒先至搜买粮货,使得春粮时价更高数成。
常平仓纵有些粮物流出,亦需本籍限量才能买。自今以后,粮价日高,直至夏粮入市才可望回落。若能尽早收储粮物以支各织坊用度,既可确保支用不匮,又能节省钱帛以万端计!」
魏林来到管城也有数月,对于这里的行情变化有一定的了解,此时讲起来不免面露愁色。
张岱听到这话后也不由得暗叹一声,眼下他手里有足够的钱,市场上也有足够的货,但是却因为没有足够的仓库存放,做不到在粮价彻底飞起前大手笔买入,只能眼睁睁看着粮价每天升高,而后跟个冤大头一样再去买高价粮。
「既然仓储不足,能不能即买即走丶分输各处?汴州水陆更便捷,于彼处大设仓邸以储。」
张岱想了想之后,便又开口说道。
「这也有些难,之前还是借用州府的运丁。但是今春疏浚汴口丶大征丁役,并无闲丁可用。此间船户丶篙丁行铺要价又凶,除非自组船队丶驮帮,否则也不够便利。」
闻听此言后,张岱也不由得沉吟起来,心内直叹做点好事真不容易,这下怕不是真得要百万漕工衣食所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