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局势(2 / 2)

创业在晚唐 痴人陈 7550 字 1天前

张龟年随便讲了下,大概意思就是道家有个经典,也是类似一个谐音梗,但这段子着实不好,赵怀安只是咧着嘴,但没笑。

那边袁袭怕张龟年尴尬,投桃报李,搭腔问道:

「那孔子怎麽又成了女人呢?」

这时候张龟年倒是有点尴尬,忸怩了下,说道:

「那伶人说了句,《论语》中有句『沽之哉,沽之哉,我待价者也。』,说如果不是女人,为什麽要等待出嫁呢?」

这下子空气安静了。

说《论语》的段子,袁袭自然就懂了,所以听了这话后,脸色也有点尴尬。

因为待价而沽就是从这句话来的,本来是怀才待贤者而用的意思,现在被那伶人说得倒是闺房秀女,等待出嫁。

而更难受的是什麽呢?那就是他发现那伶人竟然说得还真对。

想他袁袭能改命,不就是嫁到了明主?哎,如今被一伶人说来,汗颜啊!

那边张龟年也乾笑了两声,偷瞄了下赵怀安,见他在笑,就问:

「主公在笑什麽?」

赵大哈哈一笑:

「我在笑上个段子真好笑。」

然后空气就更加沉默了。

赵怀安和两人开了玩笑,拍着手,笑道:

「以夫妻论,也挺好的,一家人嘛。不过我更喜欢兄弟论,兄弟是肝胆相照,不仅仅是搭夥过日子,更是为了胸中的那一口义气,要做一番事业出来,这才是吾辈所求。」

见两人若有所思,赵怀安笑了笑。

他当然晓得张龟年讲这个段子,就是因为他白日为了一封弹劾信发了怒,所以让自己舒舒气,这心意他当然明白。

所以他对张龟年道:

「老张,笑话咱们讲完了,我们入正题,以你看,咱们如何理解朝廷的意思?他们想让我出兵去中原打王仙芝?」

张龟年沉吟了一下,回道:

「主公,以我对那些人的看法,他们怕并没有这个意思。」

赵怀安窦疑:

「哦,这是为何?」

张龟年是这样解释的:

「这些公卿做事最看重朝廷的体面,在他们看来,如今的草寇是万万不能和当年的庞勋之乱相比的。而当年,朝廷都没说从淮南调兵,用的还是当年忠武丶宣武等军,而现在区区草寇,不过打了两个州治,又算得了什麽?了不起出动忠武军就行了,如何还能调发更南方的我军?」

赵怀安点了点头,认可张龟年的解释具有一定程度的合理。

但他还是有自己的看法:

「你说得有几分道理,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我倒是觉得这股草贼没那麽容易被歼灭,反而会更加严重。」

自晓得王仙芝丶黄巢起义后,赵怀安一到光州,就开始往中原方向派遣商旅和探子,就是为了获得中原草寇的最新情报。

此刻,他对两位幕僚,对形势做出如下判断:

「王仙芝丶黄巢二人之所以能在攻破曹丶濮二州后,众达万人,其中很重要一个原因就是吸收了大量庞勋造反后的馀党。这一点是我从老姚那边晓得的。他告诉我,当年庞勋失败后,馀党散居在兖丶郓丶青丶齐之间为盗,自王丶黄二人有了声色后,这些人就陆续投靠了草贼。」

「王丶黄这些草贼的核心就是他们两人的盐贩众,固然骁悍死战,却不通兵法,也不了解官军情况和各州虚实。可有了这些庞军馀党,情况就不同了,不仅作战能力得了提升,更重要的是对朝廷中原各藩的军力丶战力,就了如指掌,毕竟这些人四年前才和庞勋馀众打过。」

「而王丶黄二人能起来,又和黄河泛滥有关,如濮州就在黄河边,受灾最严重,而朝廷又不赈灾,那只能把灾民推到曹贼那边。所以他们才能旬月间拥众数万馀。」

此时张龟年和袁袭都认真听着,忽然张龟年想到一事,下意识喊了出来:

「主公判断没错,而且这草贼怕是要更烈了。之前北上的商旅有回报,说中原自七八月以来,就开始爆发严重的蝗灾,蝗虫遮天蔽日,中原各州都受灾严重,民不聊生,饿殍满野,一旦这些灾民再得不到安置救济,必然是投草贼,如此草贼根本就剿不完了。」

赵怀安点了点头,他要说的也是这一点。

自古叛乱一旦得到农民的支持,那就根本压不住,当年明末时间,明庭剿贼如何不用心?可每当这边压起来,那边就冒了出来,这越剿民乱越多,就是因为整个环境,老百姓能活下来的唯一办法就是从贼。

而现在王丶黄二人的情况就是如此,水灾让他们起来,可水灾毕竟只影响到了沿黄河的几个州。但蝗灾却不同,那是一大片,整个中原都受灾,这直接就给草贼壮大的环境了。

所以赵怀安即便不从前世的历史知识判读,就晓得,朝廷根本不可能压得住草贼。

于是,他对两幕僚道:

「而一旦草贼不能制,会如何?必然要掠其他州,以获得粮米。在曹丶濮二州,他们能打的其实就是西边的宣武军,汴丶宋二州素来饶富,按理是打这里的好,可此地也是朝廷拥兵最重之地,所以以仓促而起之草贼怕是打不动忠武军的,如此唯一的机会就是他们东面的兖丶沂二州。」

「打这两州既可以掠粮,最重要的还是能与此地的泰山贼寇合流。和咱们这边大别山一样,那边的泰山也是山棚遍地,多少豪杰好汉落草其中,草贼军中大部分都是绿林的,如何不晓得这点?所以我判断,草贼后续的攻势主要就是兖丶沂二州。」

说完,赵怀安似乎很是肯定:

「草贼打沂州既是发展,可对朝廷来说,又如何不是喘息之机?朝廷上头有的是能人,他们以前再看不上草贼,在七月爆发蝗虫大灾后,也都晓得草贼的厉害了。所以,为了不让这些草贼逃窜,朝廷多半会从四方合围的办法。」

「所以到时候丶忠武丶宣武丶义成丶天平这几个藩必然会被要求出兵围剿草贼。而我前段时间收到了平卢节度使宋公的书信,他来和咱寒暄了,所以你们晓得了吧。「

那边袁袭来得晚,不晓得保义军和宋家的关系,但张龟年却清楚,邹眉道:

「宋公是要咱们出兵?」

赵怀安点了点头:

「也是含含糊糊的,不过宋公倒是说了,他对平灭草寇的想法,所以我料宋公没准自己就会自请朝廷,让他带着平卢军出剿草寇。」

「而以我军和老宋的关系,他不会不和他叔父提及到我军的善战,如此,一旦宋公有什麽困难,必然是会想让我军出界的。」

这个时候,全程一直在听的袁袭,忽然说了一句:

「主公,其实我军也躲不过的。刚刚听主公对草贼的分析,学生已晓得此辈能起皆因水丶蝗二灾,可受了灾的中原,也是乏粮,尤其是这一次蝗灾更是在七月爆发,那九月的秋粮就是粒米不收,如此,草贼就是打再多的州县,实际上都呆不住。」

赵怀安一愣,伸手示意袁袭继续说。

袁袭受此鼓舞,也大胆将心中看法说来:

「现在还是九月,一般来说,开始受灾的时候,老百姓都还有口粮的,可从九月以后,因为秋收无米,那老百姓就没有粮食补充,而一般大家就是存米,最多也是存个数月,所以一旦到了十月丶十一月,彻底吃不上米的老百姓必然纷纷从贼,所以贼势在本年十一月左右就会进入最猛烈的时候。」

「而随着中原灾民投入贼军,他们自己也会更加缺米,而中原又无米,他们最后还是要转战他处。一旦这些草贼成了流贼,那他们自己就如那蝗虫一般,到一地就会吃光一地,而本地没米吃的老百姓,要想活下去,就只能从贼。如此,贼军就会越来越多。到那时候,能养得了如此多人的地方,放眼天下,唯有江淮。」

「而我光州就处在中原南下江淮的要地。自古,从燕赵秦晋来者,由光而南,从闽越吴楚来者,由光而北,皆因我光州最近。」

「所以,朝廷一旦令诸藩布下围堵大网,要是一举歼灭草贼也就罢了。可一旦败了,或者让草贼跑了,那草贼必会南下,到时候,我光州是如何也躲不开的。」

袁袭果然了得,他一下子就说中了赵怀安的心事。

他最近火气大,大就大在这里。

他也是到了光州之后,在陆续搜集周边情报后,才意识到自己选了一处真正的四战之地。

不论是北边往南打,还是南边往北打,他所在的光州都是用兵之地,根本避不开。

他为何要打大别山呢?就是为了给自己增加战略纵深,一旦他在光州扛不住王丶黄二人的草军,他还可以往山里撤退。

所以今日那老道士给自己献了围堵策后,赵怀安高兴啊,因为这人是真的给他推开了胸中大石啊。

想到这里,赵怀安忽然对外面的老墨喊了一句:

「老墨,你去找床被子,山里凉,咱们大营又临水,寒湿得厉害,给那老道士送去。」

老墨哎了声,然后就去办了。

吩咐完这句,赵怀安才笑着对二人道:

「你们别看白日那老道士拳脚了得,又跳又蹦的,但老不以筋骨为能,也是逞强得厉害,要是在营中病了,那我赵大多对不住人家。」

张龟年丶袁袭二人皆跟着笑了,内心更对自己主公感叹:

「真仁主也。」

而那边,赵怀安笑话完老道士,忽而认真道:

「时间不等人,如今光光山之贼就已用我军两月,更遑论更众的舒州贼,所以,二位,请继续努力。」

张龟年丶袁袭齐齐站起,敛衣而拜,诺。

正是夜色如水,英雄奋武,龙蛇起陆,那中原之鹿,越发肥美了。

上午有第二篇,赶火车回家,应该在路上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