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愤愤道:“不只是定国公,我听说世子性情酷似其父,张狂跋扈,目无君上,甚至说出了要弑君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那致仕了的官员听了,也为之心惊,不得不摇头说:“年轻人真是意气用事,再如何,也不能说这种话啊,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公孙宴听到此处,不禁虚靠在屏风上,一声冷笑:“要是被人害死了亲娘,还得跪地磕头谢恩,口称万岁,那可真是天生的奴才,不阉了自己,进宫当太监伺候狗皇帝都可惜了!”
屏风内二人为之惊住,一时愕然。
下一瞬,那屏风后边骤然探出来两个人,唾沫横飞,怒发冲冠,几乎是焦虑不已地赶紧跟这狂人划分界限,表明立场:“真是胆大包天!你——你竟敢对天子不敬!”
公孙宴仍旧虚靠在那架屏风上,语气平淡,然而字字句句都是天崩地裂:“皇帝怎么了,做错了还不让说啊?把人家亲娘给害死了,还指望人家感恩戴德?真是芝麻地里撒黄豆,杂种一个!”
……
九九在酒肆里,跟新旧两位朋友说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我想去买块地,把我阿娘迁走,偏一点没关系,挤一点也没关系,我知道,她其实不喜欢现在睡觉的地方。”
九九说到最后,语气不可避免地有些哀伤:“她要是真的怀念这里,想念万家的生活,早就可以回来了,而不必在穷途末路的时候,绝望之中怀抱着托孤的念头,把我托付给万相公……”
“她是为了我,才被困在这里的。”
“除此之外,”九九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地数:“我要去查一查樊家的案子,到底是我爹爹真的做了什么错事,所以才会就死,还是有冤案呢?我阿母究竟是怎么死的,她是真的伤心病故,还是为人所害?”
卢梦卿在旁听完,由衷地说:“全都是王八蛋!京兆府烂透了,户部烂透了,宰相烂透了,皇帝烂透了,全都是王八蛋!”
这要是换成别的地方,围坐着的是别的人,早该惊慌失措地跳起来,或者逃遁,或者捂住他的嘴了。
可偏偏此时此刻,围坐着的不是别人,恰恰是九九和朱宣。
九九听后一点都不觉得二弟这话偏激,甚至于还觉得太轻了。
九九当即就轻蔑地撇了撇嘴,说:“先帝又美美地隐身了……”
卢梦卿与朱宣便一道笑了起来。
对于两位新友,朱宣有种微妙的钦佩与感激。
钦佩他们敢于直抒胸臆,感激他们用言辞来疏导自己积郁的五脏。
他时常想起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
她用一支金簪捅穿了自己的脖颈,匆忙之间,她甚至没有时间去寻觅那条细细的、跳跃着的青色血管。
他不敢想象她是怀抱着什么样的念头,一下又一下,决绝地,毫不迟疑地将自己的脖颈刺穿。
鲜红的血液像是迟到的宾客,脚步蹒跚地缓慢入席,顺着她雪白的脖颈流到了她的肩头,濡湿了她的衣袖,还有一些,悲愤地溅上了她的脸颊。
周围人的脸都是模糊的,讶然的。
面目可憎的。
皇帝被贵妃搀扶着,被满地的鲜红惊得醒了酒。
他一向都是桀骜凶戾之人,在那个短暂的瞬间,居然也有些惊慌失措。
朱宣死死地盯着他,眼看着他稍嫌烦躁地舔舐一下嘴唇,说:“真是,她这是何必呢……”
楼下达达的马蹄声将他从记忆当中抽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