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见鹿站起身,无视小玉子,打算找个地势高的地方,来个信仰之跃如果在梦中摔倒,会让做梦的人惊醒,比如说坠崖丶摔下楼梯丶高空坠落,强烈的失重感会触发大脑本能的保护机制。
「?伏见老师,你去哪?」
小玉子在后面跟了过来,眼巴巴的问道:「那个,妈妈酱快回来了可我的功课还没有做完—.
伏见鹿置若罔闻,他一路穿过客厅,走向滑轨门,这处住宅不像是高档的商品房,反而更像是传统的日式住宅,地板上铺着绿色的榻榻米,墙壁是褐色的木板,墙角摆着插花的花瓶。
看样子这是在一楼。
他伸手捏住滑轨门把手,轻轻一拉,没拉开;于是他加大力道,手臂青筋鼓起,滑轨门依旧纹丝不动。
怪了。
伏见鹿皱起眉头,他闭上眼睛,试图依靠意志,改变自己的梦境,就跟上次的共梦体验一样,只要反覆默念,自己给自己施加暗示,就能自由控制梦境。
但这一次,他失败了。
伏见鹿睁开眼晴之后,依旧身处于日式老宅内,四周环境没有任何改变,小玉子跟在后头,一脸疑惑地望着他。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困在梦境里了。
「伏见老师—你在做什麽?」小玉子忍不住问道。
伏见鹿懒得搭理她,径直弯下腰,用手指抠滑轨门上的唐纸,将其抠破了一个洞,凑过去往外窥视。
屋外是一条门廊,光线昏暗,院子里的景色完全看不清,漆黑一片,伏见鹿这才意识到,梦境中的时间点是在晚上。
既然出不去,那就在屋内自杀好了。
伏见鹿随手拨开花瓶,把架子搬到榻榻米中央,爬了上去,他站在架子上,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用力往上一抛,绕过房梁,打了个死结,三两下就做好了一个异世界穿越器。
小玉子看到这一幕,吓得瑟瑟发抖,缩回了房间里,躲在房门后面,探头探脑,观察伏见老师在发什麽神经。
伏见鹿拉了拉外套,确定足够结实,能承受他的体重,便把脑袋伸了进去,将其套在了脖颈上。
没错,他打算踢掉架子,制造失重的恐慌感,顺带吊死自己,藉此恢复清醒。
然而,还没等他实施计划,客厅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
座机响了。
伏见鹿原本打算无视,可他又担心如果不接电话,会有外人进来,干扰他自杀,于是先暂停了自杀行为,从架子爬下来,匆匆接起了座机电话。
「摩西摩西?」
他把听筒靠在了耳朵上,一阵急促的喊声响起,带着沙沙的电子噪音:
「是伏见君吗?我是源玉子!不要自杀!千万不要自杀!!」
伏见鹿皱起眉头,怀疑这是宫崎栀子干扰他醒过来的催眠手段,没准电话里的源玉子也是假的,不过是梦境的一部分。
然而,听筒里传出的下一句话,就让他的动作一僵:「红色赎罪券!还有印戳!这是只有我们俩知道的秘密!我不是你梦到的!我也在梦里,在跟你一起做梦!」
伏见鹿沉默片刻,随后说道:「这件事平樱子也知道,而且宫崎栀子先前催眠过我们—你再说一个她绝不可能知道的事情。」
听筒那边安静了一两秒,似乎是有些羞于启齿:「就丶就那个什麽,尿床的事情!这件事是我刚才告诉你的一—她肯定不知道我告诉你了这件事!」
伏见鹿心中怀疑略消,他知道现在不是寒暄的时候,直入主题,询问道:「你说的!
不要自杀」是什麽意思?」
「在梦里死一次,就会忘掉一件事!」源玉子语气急促:「我刚才死了三次,才发现自己的记忆有缺失可恶!我到底忘了什麽来着?!」
经她这麽一提醒,伏见鹿这才意识到,刚才的异样感是从何而来的了。
他在颅内展开审判法庭,快速调取自己的记忆档案,发现今年4月份的全部记忆都消失了,他甚至没办法回忆起自己忘掉了什麽。
源玉子并未停顿,只听她继续说道:「要是死了太多次,就会忘掉自己是在梦里!所以千万别自杀,也不要被杀掉!这次和上次的催眠治疗不一样,梦里非常危险!」
伏见鹿能理解前半句话,死一次就会遗忘掉一部分记忆,那迟早会忘掉自己是谁丶自已在哪—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下一次死亡,就会忘掉西野兄妹的事情。
更糟糕的是,伏见鹿不是本地人。
他两世为人,「周浩」的记忆占主导,「伏见鹿」的记忆算是备份一一如果「周浩」
的记忆没有了,那他还是他自己麽?
就算他能醒过来,身体里的灵魂,恐怕也不是他本人了!
伏见鹿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用肩膀夹着话筒,冲进小玉子房间,找到一支原子笔,在手臂上写下一句话:
「没有系统就是在梦里]
伏见鹿醒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小玉子头顶没有罪犯词条,所以他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现在,他打算利用这一点,将梦境和现实区分开来。
伏见鹿也不确定这样做有没有效,或许下一次他再醒来,手臂上的字就消失了。
他在写字的时候,嘴巴没有闲着,追问道:「「梦里非常危险」是什麽意思?会有怪物袭击麽?」
「不是不是那种危险——
话题里的声音变得失真,一阵刺耳的电子噪音盖过了说话声。
伏见鹿对着话筒『摩西摩西』了几声,隐约听到源玉子在大喊,可始终听不清楚她在喊什麽。
他觉得可能是距离座机太远,影响了通话,故而捏着话筒回到客厅,没成想音质依旧很差。
「我先挂断,给你重拨回去!」
伏见鹿喊了一嗓子,低头一看,却发现座机里没有来电显示。
怎麽回事?
伏见鹿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客厅外传来开门的声音。源玉子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夹杂着模糊的字眼『死」丶「听话」丶『规矩」—-同时,客厅玄关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回过头,一张惨白的人脸探出拐角。
一是九条唯。
那张脸像是从照片里剪下来的纸,没有半点生气,空洞的双眼正直勾勾地盯着伏见鹿一道阴森沙哑的询问声传来:
「玉子酱」
「作业写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