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满天惬了证。
莫惊雪望着两人,觉得有趣,没料想赵无眠原先居然与萨满天还有一番恩怨。
当年赵无眠年纪尚小,酒儿外出杀萨满天,自然没带上他,因此萨满天此前倒是没见过赵无眠。
他回忆片刻,才又露出笑容。
「我的伤无关痛痒,但据我所知,萧酒儿当年本就毒质入体,同我一战后伤势不轻,
待压不住那毒,定然要吃不少苦头。」
赵无眠眼神微冷·萨满天没说错。
酒儿吃了许多苦,忍了许多痛。
赵无眠时常懊悔·懊悔自己为什麽没能在东海蓬莱就恢复记忆。
如此就不会让萨满天多苟活这几个月。
萨满天单手负在腰后,在大堂扫视一圈,看出这酒家除了他们三人,再无人有实力插手。
无人插手,便是无人打搅,此次搏杀,定要分出生死不可。
这才侧眼警着兀自喝酒的莫惊雪,语气冷冽。
「避世鞘,可还在你身上?」
莫惊雪轻笑一声,半点不虚萨满天,「你杀了我,不就知道了?」
「不过—」莫惊雪语锋一转,摇着酒碗,望着其中晶莹酒液,语气稍显不满。
「若是萨满方才老老实实在后院待着,让我与侯爷先分生死,你再出手,料想尚能有结果——
但如今我们三人皆是江湖顶尖,此刻混战不分敌我,怕是能分胜负,却难决生死。」
萨满天虽对自己的武功有十足自信,却也不得不承认莫惊雪所言非虚。
武功到了他们这个地步,单挑搏杀,若一方执意要逃,基本也很难分生死。
毕竟能在江湖混这麽久,逃命的本事肯定不差。
便如无相皇,他若想逃,即便最后还得死,至少也能牵扯赵无眠几个时辰。
可他偏偏生死关头,仍旧相信自己的剑,硬要与赵无眠比一比快剑,这才落得被一剑穿喉的下场。
不过这也算是武夫的宿命了,若连自己的剑都不信,那即便最后逃出生天,心气也便彻底散了。
武人没了心气,那就什麽都不是只能说无相皇的确是纯粹的武者。
单对单搏杀都是如此,此刻再加一同级别的高手,厮杀间的变数可谓几何拔高。
除非赵无眠与莫惊雪作为中原人,决意先联手对付萨满天这戎人。
萨满天虽知以赵无眠与莫惊雪的傲气,恐怕不会如此简单联手,可当初在东海,他刚被莫惊雪与归一老道联手打过,心底难免多几分防备。
啪一一可此时,耳边忽传来酒碗放在桌面的啪嗒轻响。
却是赵无眠昂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酒碗,道:
「你继续在后院藏头露尾,作壁上观也好,此刻大方现身,与我厮杀也罢不碍事,无外乎是你死得或早或晚罢了。」
闻听此言,莫惊雪与萨满天都是一愣,稍显错望着赵无眠。
却看他掌心摩着青徐剑柄,剑出三寸,垂首望着清亮剑身,看也不看两人,单是轻声道:
「你们一起上也无妨,今日我来此,不为避世鞘,也不为民族大义,不为肃清江湖,
只为做一件事。」
「酒儿杀不了的人,我杀!」
呛铛!
伴随着「杀」字说出口,赵无眠的剑便已猝然刺了出去。
刺向萨满天的咽喉!
寒芒猝然于酒家乍现,火盆被劲风带动骤然向后摇曳,后眨眼熄灭。
呼呼酒家之外,一抹风雪猝然刮过,将酒家门前翠帘猝然吹起,拉扯,绷直,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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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潇潇而下,鸦关内的燕王府,后院丫鬟,来来往往,扫雪做饭,养花弄草,将府邸打理得井井有条。
可人数虽多,却依旧凭生得一抹寂寞。
萧冷月撑着油纸伞,穿着淡青长裙,披着纯白风擎,站在雪中的梅花树前,亭亭玉立。
有丫鬟抱着扫把路过,皆是屏气凝神,压低脚步。
她们都知这位是未明侯带来的女眷,却不知与侯爷究竟是何关系。
但萧冷月站在梅花树前,让梅花与白雪都没了颜色。
如此年轻,如此容貌,如此气质,单是站在这里,每每还是会让一些丫鬟站在原地发愣,看呆过去。
但自从未明侯走后,她便时常站在梅花树下,往往一站就是几个时辰,也不知在干嘛有丫鬟斗胆上前,小声道:「这位,恩—夫人,您都在这里站两个时辰啦,还是回屋暖和吧,否则若受了风寒,侯爷怪罪下来——」」
萧冷月闻听此言,回过神来,微微摇头,「我不会染疾。」
「那您这是—」
「闲来无事,数梅花上的雪,与雪上的梅花罢了。」萧冷月轻声道。
赵无眠天生就是忙碌命,自小便不消停,总在江湖跑,萧远暮武功高些后,也时常不着家萧冷月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独处。
当然会习惯,在她二十岁时,娘亲便死了,爹与酒儿也不知流落在江湖什麽地方。
她独自一人在太祖高皇帝的通缉追杀下,将太玄宫发展起来。
她从不觉得自己寂寞,她也不是多愁善感的人。
但偏偏此刻,她却是寂寞到开始数梅花。
萧冷月不知自己这是怎麽了。
当初自己一个人闯荡江湖,开宗立派,不寂寞。
酒儿失踪,赵无眠游历江湖,萧远暮继任太玄宫宫主,主持大局,她一人留在听澜庄,也不寂寞。
如今却顿感寂寞。
忽然间,梅花上的雪被震落少许,萧冷月下意识抬手接过。
望着掌心雪花,她美目出神少许,后忽的抬首,望向关内那厚重的城墙。
那是关外的方向。
踏踏踏以萧冷月的五感,在城内热闹朝天的战备杂音中,可自关外隐隐约约听到千军万马,
黑云压城的细微轻响。
她脸色微变,撑着油纸伞飞身跃起,绣鞋轻点屋檐,眨眼掠至城墙之上。
却见墙上守军密密麻麻,却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每个人都竭力站在高处,注目远眺。
城墙之外,满天白色,银装素裹,好似白毯铺洒天地。
可白毯尽头,竟是出现一道左右都看不到边际的黑线。
踏踏踏马蹄声愈发近了,马蹄扬起白雪,扩散白雾,好似雪崩,又似纯白的滚地龙蟒,朝鸦关压来。
城墙之上死寂一瞬,而后猝然响起无数扯起嗓子的大喊,伴随着战鼓铁锣声。
「敌袭」
戎人与高句丽此次叩关,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经过最开始的骚动后,终是整顿完全,即刻出兵,不容再拖。
霜降早已去也。
今日大雪,凛冬将至。
老样子,下一章彻底打完,以防断章吊书友姥爷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