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几乎是前所未有地同心协力,也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丶乃至冒险赴死的决心。
而与此同时。
淮西勋贵之中则是所有人面上都心照不宣地露出了笑容,尤其是他们手底下派出去严密监视傅友德的人过不多时也来这里回了消息——亲眼看着傅友德背着包袱出了城,往福建方向策马疾驰而去。
众人原本面上紧张的神情更是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放松丶释然的模样。
「哈哈哈哈哈!紧张兮兮地从昨天搞到今天,果然就是咱们误会了,想多了嘛!就说哪儿有那麽多虚啊丶假啊丶障眼法的?这不没什麽事儿了麽?」
「不仅没什麽虚啊丶假啊的,陛下甚至还张罗着让老傅早些离京去!说明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这回事!」
「特麽的都张翼你这老小子,这两天跟脑子犯抽抽了一样,顾这顾那的,结果全白搭!哈哈哈哈哈!」
「……」
放松之馀,众人都下意识把目光落在了最「谨慎」的张翼身上,他们之中的许多人原本早就觉得这里面没事儿。
都因为张翼在这里哔哔来哔哔去的,给他们莫名其妙地搞得提心吊胆。
结果却是啥事儿都没有!
这时候抱怨也好丶来了心情开玩笑地讥讽两句也罢,矛头当然都是冲着张翼招呼过去的。
到了这时候。
无论是他们自己的眼线,还是当事人的表现,亦或是无关人等……都指向了一个事实——误会啦!别歘从来都没有防着咱的意思!现在是坐实得不能再坐实了!
想到这些。
常升率先做出一个愧疚的表情,开始带节奏:「唉……陛下啊,他是个实诚人!说句不敬的话,他其实也就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正是需要被照顾的年纪,能有什麽坏心思?我这个做舅舅的,真不称职!居然还……还怀疑他!」
经过前面一而再再而三的反覆横跳。
又被常升这麽一带节奏,旁边不少人竟是真情实感地点了点头,便是没有愧疚,也有些尴尬或是不大好意思。
同时也抿了抿唇。
即便嘴上没有说什麽,可心里,俨然已经完全打消了之前所有的怀疑与顾虑。
然后。
矛头又落到张翼身上去了——得有一个背锅侠不是?
「老张!都怪你,喜欢乱搞也就算了,还喜欢乱说,老子都让你给说迷糊了!」
「就是!多老实一孩子啊?一点歪心思没动,就你喜欢那什麽……小人之心……什麽君子之腹的!」
「也不想想,你特麽的是那块料麽?」
「以后啊……你可管住你的破嘴,别什麽话都乱说!咱耳根子软,你这不尽霍霍人麽?」
「……」
当下,一口口黢黑的大锅「哐当哐当」地就往张翼脑袋顶上砸了过来,旁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连插嘴的机会都不给张翼,给张翼脸都快憋红了。
偏他还无言以对。
毕竟之前几次三番,都是他在一边撺掇的。
所有的错误信息丶错误的揣测和推断……全都是他拉出来的。
「他娘的!周立轩……范松德……这两个狗娘养的!坑老子啊!还以为真是什麽聪明人,以为他们脑袋真好使呢!回头一看,说啥啥不准!」
「自己作死也就算了,还害得老子颜面扫地!都快给这群狗东西给臊死了!」
「两个王八蛋,脑袋不好使,那就他娘的别要了,回头老子给你俩王八蛋割下来喂喂狼去!」
「……」
这时候,张翼内心只剩下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他懒得也不愿意面对众人的讥讽和奚落,乾脆背过身去,眼睛里却尽是杀机。
原本他就已经动了杀心了。
只不过又被这两个人给忽悠回来了,现在结果落定——胡说八道是一罪,听到看到不该听不该看的是二罪,害得他颜面尽失更是绝不可饶恕之罪。
要不是马上就要进宫上朝去。
张翼这时候估计都已经直接提着刀,亲自去杀人了!
沉闷了好一会儿过后。
有人抬头瞥了一眼午门另一侧那些,几乎可以说是气急败坏的文臣们,嘿嘿一笑道:「那边那些遭瘟的,怕是还不甘心呐!」
「说不准这会子在想着如何在朝堂上跟陛下犟嘴呐!今日咱拿出十二分的架势来,不让这些遭瘟的为难陛下!」在他看来,这或许就算是对朱允熥的些许补偿了。
其他人被常升带了一波节奏,都想着自己理亏了些。
当下纷纷附和道:
「就是!磨嘴皮子的功夫嘛!去年早磨够了!」
「老子让这群遭瘟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
众人再次摩拳擦掌,似乎又要大干一场一般,只是之前想的是和朱允熥丶傅友德干,而现在,则是对着傅友文丶詹徽一票人。
就在这人心浮动的哄闹时刻。
「咚!咚!咚!」
午门城楼之上,巨大的牛皮大鼓发出一串震慑人心的鼓声——早朝觐见,要入宫去了!
在肃穆的宫墙之外,肃穆的钟声回荡,自然而然便让人心生敬畏,纷纷收敛了各自的神情,脸上也跟着肃穆起来,自觉地按照顺序各自列队。
随着宫门大开,众人鱼贯而入……
奉天殿。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空旷肃穆的大殿之中,山呼万岁之声回响。
分列在奉天殿两侧的文臣丶武将勋贵神色各异,甚至还暗暗偏头过去望向对方,于无形之中隐隐对峙交锋。
「诸位臣工,平身吧。」
朱允熥一如往常一般伸手虚抬了一下,神色平静地道。
相比于文官的满脸愤懑丶武将的摩拳擦掌。
朱允熥俊美无俦的面容之上,只有云淡风轻,十二冕旒垂在他的额前微微晃动着,发出些微轻响,如星如渊的眸子若隐若现,透过冕旒睥睨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