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追远牵着阿璃的手走了过来,少年一句话,就将这剑拔弩张的氛围给化解掉:
「抓紧时间,把田里恢复一下,省得太爷明早醒来看到后骂人。」
林书友:「哦。」
润生气势也是一泄,黑色褪去,变成红色的鲜血,很快就凝成血,然后弯下腰,开始收拾起稻田。
当少年经过赵毅身边时,赵毅开口问道:
「你到底求助的谁?」
李追远:「也是你。」
赵毅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李追远:「另一个外置脑子。」
等李追远和阿璃离开后,赵毅还在思索着那句话。
姓李的脑子里,也有一个苏洛?
但姓李的不是可以不受那黑皮书秘术副作用影响的麽?
谭文彬:「外队。」
赵毅:「嗯?」
谭文彬:「你待会儿得辛苦一下,润生的伤——
赵毅:「我会给他上药,再用纸给他做一下遮掩,这样白天就不会吓到人了。」
其实,在这个家里,若是不考虑柳家那位老夫人的牌友,真正需要瞒着的,只有姓李的他太爷。
谭文彬:「不愧是外队,就是有办法。」
赵毅:「客气了,副队。」
那边正在忙活的林书友喊道:「三只眼,别站着看啊,一起来帮忙收拾!」
如果先前让林书友和润生在这里开打切,那这块田,就算是废了。
现在,受损的区域也就是先前布阵时的那个圈,解决的方法也很简单,从自家其它块田里,拔出稻子,再插进这空圈里,补一补,看起来就均衡不显眼了。
李追远与阿璃走到坝子上,借着外头长杆子支出来的一盏灯泡亮度,少年抓着女孩的手腕,将她双手摊开。
阿璃的双手,一片淤青。
即使有阵法加持,但手持榔头和凿子一次次击打,依旧给女孩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与负担。
李追远看了看旁边的椅子,道:「坐下,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女孩想要将手从少年这里抽出,同时看向东屋的门。
意思是,她可以回去让奶奶帮自己处理。
李追远没撒手。
最后,阿璃还是和少年在长凳上坐了下来。
今晚天气不好,云比较厚,看不见月亮也寻不到星星。
少年手掌有血雾弥漫,覆盖住女孩的双手,在帮她活血化。
晚风有点大,不断吹起女孩的头发,扫在李追远脸上,痒痒的。
过了好一会儿,少年将女孩双手再次摊开,淤青不见了,女孩双手红通通的。
起身,一起走到东屋门口,阿璃推开门走了进去,李追远也转身离开上楼。
「来,让奶奶看看。」
一袭白色睡衣的柳玉梅走过来,抓住孙女的手。
可孙女此时却握着拳,像是抓着什麽好东西,不想与人分享。
「就让奶奶看一下?」
阿璃的手仍不松开。
柳玉梅故作皱眉,道:「让姐姐看一下好不好?」
女孩抬头,认真看了一眼自己的奶奶姐。
握拳的手,松开了。
查看一番后,柳玉梅满意地点点头,以精血来做化按摩,还真是舍得。
「水给你放好了,去洗澡吧。」
阿璃去里屋洗澡。
柳玉梅侧过头,目光快速落在阿璃爷爷的牌位上,哼了一声,道:
「这小子,可比你当初细心多了,咱家阿璃,真是打小就吃的细糠。」
翌日清晨,李追远故意比平日里起得更早些。
在露台水缸边刚洗漱完,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是阿璃来了。
今日,阿璃穿的是一身红衣,端庄中带着飘逸。
这应该是前日柳家款式的衣服穿多了,老太太就给阿璃穿一穿秦家款式的衣服,做做样子,堵一堵供桌上那些不会显灵的先人,省得说她这个秦家少奶奶偏心。
来到房间里,李追远指了指床,示意阿璃躺上去。
他晓得女孩不管昨晚多累多晚才睡,今早肯定会按照以往的时间来到自己房间里,所以自己也特意早起,把床给她腾出来补觉。
阿璃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累。
「以往都是你看我睡觉,今天我想看你睡觉。」
女孩上了床,躺下。
李追远帮她盖好被子后,走到书桌后面,拿起笔,摊开书,继续拆解起符甲的制作流程。
每确定好一条后,李追远都会抬头,看一眼睡在床上的女孩。
他体验到,阿璃每天早上都来房间里看自己睡觉时的快乐了。
推演拆解符甲的同时,少年还做起了自家阵法田的设计。
他决定,把永久性的阵法场地,就安置在昨晚屋后的那块田里,以后可以充当实验地和演武场。
其实,当初在车匪路霸村里遇到的那个空间断层处,最适合拿来做这个,但少年现在可没有去挪动那东西的本事。
清安的桃林倒也适合,但它那里的场地费实在是太「贵」,李追远的存货也不多,得省着点用。
繁复的设计工作本该让人烦闷,但一想到这些材料接下来都能弄到,李追远的内心也不由一阵轻松。
厨房里,刘姨正在准备着大家的早餐。
忙碌之馀,她时不时会看向落在厨房窗台上的那只蛊虫,露出笑意。
端早点出去时,看见早上下地的秦叔扛着锄头回来。
刘姨:「今早怎麽没让润生陪你去?」
秦叔:「他想跟我去的,是我让他搁家里待着,他现在皮薄肉嫩的,可别崩开了。」
刘姨:「现在的年轻人,可真大胆,什麽事都敢做。」
说着,刘姨给秦叔使了个眼色,东屋门口,老太太已经出来了。
秦叔:「不是胆子大小,是能力不够,同一年龄下的我们,和小远比起来,活脱脱两个正在玩泥巴的孩子。」
老太太脸上露出笑意,只觉得这屋檐上叽叽喳喳的鸟儿,今儿个也叫得格外好听。
在井口边冲了一下脚,秦叔就走进厨房帮忙一起端早点。
刘姨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他,说道:「今天表现不错,进步挺大。」
秦叔:「什麽进步?」
刘姨:「对主母啊。」
秦叔:「主母的脚步谁能听到,我又是背着她的。」
刘姨闻言,叹了口气,道:
「唉,有时候我都觉得主母真可怜,得亏现在遇到了小远,要不然天天看着我,尤其是看着你,得多生闷气。」
下午时要送货,润生今天不能做重活,就得从谭文彬和林书友间再选个人去。
「阿友,你去呗,我下午有事儿。」
林书友目露怀疑地盯着谭文彬:「谭文彬,你该不会谭文彬:「是真有事儿,我爸给我来电话了,让我去市人民医院去看望一下他以前同事..」
林书友:「彬哥,这话你不觉得很耳熟麽?」
谭文彬:「以前同事的儿子。」
刘平为了追求叛逆,反抗他爸爸的蛮横,就故意染头,去和一群潮流追求者混在一起昨晚一伙人在大排档吃饭时,同伴几个不知怎的,欺负起隔壁桌的一对年轻情侣,不仅要人家的钱还要人家跪地上钻裤裆过去赔罪。
刘平上前去阻拦自己的同伴,劝他们息事宁人,结果没能劝住,自己反倒和同伴起了矛盾,最后打了起来,自个儿脑袋被砸了一酒瓶。
现在,和他爹住同一间病房里。
林书友听完后问道:「彬哥,这属于见义勇为还是帮派内部火拼?」
谭文彬晃了一下车钥匙,感慨道:「这是稀里糊涂的青春。」
去了医院探望后,谭文彬发现父子俩虽然脑袋上都绑着纱布,关系却亲近了许多,居然分起了橘子吃。
等回去时,再次路过那座考点,看了看时间,最后一门应该快考完了。
谭文彬乾脆把车往路边一停。
没过多久,就有交警走了过来,先敬了一个礼,说道:「同志,这里现在禁止停车,
请你立刻驶离。」
「抱歉,我马上走。」
正当谭文彬发动车子时,里头的考试结束铃响起。
与铃声一同响起的,还有两个男生抱着一个女生快速冲到校门口,女生似已昏迷,鼻血染红了身上的白衣。
抱人冲出来的,是潘子和雷子。
他俩的高考,就是来给人生不留遗憾的,所以每门将会写的那些题答完后,就会提前交卷。
可交了卷后,他们也不敢直接出校门,这是市区里的考点,外头可能会有报社电视台的记者。
要是出去早了,被人拍了照片和采访,询问关于高考的情况,岂不是丢人丢大了?
最后一门的考试也一样,俩人早早出来,就在花圃里坐着晒太阳。
直到,监考老师手忙脚乱地把英子给扶了出来。
一看是自家人,潘子和雷子马上把人接过来,冲出校门。
谭文彬立刻下车,去把三人喊过来上了自己的车,交警见状,帮忙疏通前面的交通。
等车开出去时,谭文彬发现英子的鼻血不再流了,人虽然还有些不清醒,但已无危险卷子刚答完,正欲长舒一口气的英子,迎来了天旋地转。
在倒下来的前一刻,她立刻伸手拉了一下自己的卷子,确认自己名字考号填写清楚了。
这才放心地栽倒下去。
一场高考,算是将她整个人都榨乾绷紧。
把英子送去石南镇卫生院挂水后,谭文彬又开车回去把李维汉和崔桂英接了过来,反覆几趟后,这才开车回到家。
停车时,恰好遇到赵毅一边磕着瓜子一边从旁边走过,见谭文彬忙碌过后且身上沾染血迹的样子:
「哟,副队,忙着呐。」
「把英子送卫生院了,人现在还半昏迷着。」
「最后一门考完了麽?」
「考完了。」
「那她运气还挺好,要是少考一门就真没机会了。」
「你的偏方,药效这麽猛麽?」
「和我没什麽关系,是她自己的心思太重,我是发现了,老李家的脑子全长在姓李的头上,哦,还有他妈。」
「彬彬哥哥!」
翠翠的声音传来,她手里提着一个红色塑料桶,里面放着墨汁和颜料,来找阿璃姐姐「哎,翠翠。」
翠翠抬头看向赵毅,目露疑惑。
赵毅看着翠翠,目光渐渐瞪起。
「这位大哥哥是.」
「他叫赵毅。」
「哦,我知道,杂技团的哥哥!」
简单寒暄问好后,翠翠就蹦蹦跳跳地先往前走了。
赵毅:「我一开始还没看出来,她手腕上戴的镯子压制了她的命格,要是没那镯子,
这小丫头等一下,她不会是那位刘金霞的孙女吧?」
「嗯,是的。」
赵毅伸手一拍脑门。
他见过刘金霞和柳家老太太坐坝子上打牌,刘金霞命确实硬,但还不至于让玄门人皱眉的地步。
可她孙女若是这般严重,那她女儿肯定也比刘金霞本人也要严重。
要是真让老田头和刘瞎子在一起了,祖孙三代都给了名分,那后果,简直难以想像。
「怎麽会有这麽奇怪的命格,不应该啊?」
「怎麽了,命硬嘛,就算罕见,也不至于你这样吧?」
「命硬的人并不奇怪,代代相传的命硬,就有说法了,刘金霞不是本地人吧?」
「听李大爷说过,是从隔壁镇嫁过来的。」
「她户籍应该有问题,但是她本人可能也不知道。」赵毅看见远处二楼露台上站着的李追远了,「走了,我要去找那姓李的。」
「有事?」
「你们这边的事不都处理完了麽,你看,我都来两次南通了,还待了这麽久,承蒙款待,可来而不往非礼也,怎麽着也该请姓李的带着你们,去我赵家做做客。」
赵毅走上坝子时,李追远刚好从楼上下来。
翠翠:「小远哥哥!」
李追远:「嗯,阿璃在上面房间里。」
翠翠:「好的,我去啦!」
学校开了绘画兴趣班,翠翠报名参加了,这段时间她也会陪在阿璃身边学画画,现在,她已经是绘画班老师嘴里,最有天赋的小孩。
赵毅走了过来,凑到李追远身边,搓动着手,说道:「小远哥哥~」
「润生的伤还没养好,你身上也没好利索,等我们去金陵考完试,再去九江吧。」
「去九江,挑选个东西,埋几个人,不费时间的。你们把九江的事儿解决完,直接去金陵考试,完全来得及。
至于我和润生的伤,再有两天也就能恢复得差不多了,正好去赵家前,我还得去弄个身份。」
「身份?」
「走江点灯前,我已经和家里正式分开了,除非我现在二次点灯,要不然我这会儿回家,家里上下只会『如临大敌」,这种状态下还怎麽方便做事?
再说了,我是请你们去我家做客的,总不好意思让客人直接从正门打进去吧?」
「你预留了身份?」
「我二伯家的孩子,我的堂弟,年纪比我小一岁,表面上人畜无害惹人喜爱,和你—」
赵毅看向李追远,又把目光丝滑地挪向坐在客厅里看书的林书友,「和你手下的阿友很像。」
李追远从水桶里留出水,洗手。
赵毅继续道:「但那小子底子不乾净,做了些腌事,可以说死有馀辜,后来怕事暴露,我二伯就把他安排在九江郊外一个人住,想着等风声过后再接回家里。
我先给他宰了,再披上他的人皮,随随便便混进赵家也不会被发觉,毕竟我也是真的赵家少爷。
至于接下来的流程计划,都在这里面了。」
赵毅从衣服里拿一沓比昨日还要厚得多的本子,递给了李追远。
「计划书,要这麽厚麽?」
「除了计划书外,这里还有我赵家在九江几处秘地丶新宅丶老宅丶祖坟丶宝库这些的坐标丶阵法介绍丶机关详解,以及我赵家一些能人的性格丶习惯丶特长,我这还是往简略写的。」
李追远:「我看完后会烧掉。」
这一套记录,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赵家大少爷压根就写不出来,而一旦流落到江湖上去,很可能会给赵家带来灭顶之灾,这封面上完全可以题一行书名一一《赵家灭门指南》。
「所以,小远哥?」
「你今晚去江边上,把我们的大卡车开回来,明早我们就出发去九江。」
「老田头不能离开这里,我们就五个人,去个九江,哪里需要坐大卡车啊,呵呵。」
「去时不用,回来时就有用了。」
「姓李的,你说得太对了!」
决定给了,也舍得给了,可一想到人家载着满满一卡车精华离开的画面,这心脏处的生死门缝,还是会忍不住抽搐。
李追远对润生道:「润生哥,你帮我准备一桌。」
紧接着,李追远又对赵毅道:「你先别走。」
赵毅:「瞎,别这麽客气,我就不留下来吃晚饭了。」
李追远:「不是留你吃饭,是留你磕头。」
李追远让润生准备的不是席面,而是一张供桌。
供桌摆在了被太爷贴满漫天神佛的隔间里。
李追远拿出一个空白牌位,递给赵毅:「写血书。」
赵毅明白了少年的意思,指尖划破手指,在牌位上写下「先祖赵无恙」。
将牌位摆在供桌上后,赵毅后退两步,跪下来,向先祖行礼。
九江赵,是赵无恙留下的后人与传承。
李追远曾得赵无恙赠铜钱剑,此行又怀揣恶意,当问卦一番,不求结果,只圆礼节。
在赵毅磕头时,李追远站在旁边拿着一个竹筒,里头放着铜钱,一边摇晃一边在口中默念:
「为此行占卜。」
供桌上,赵无恙的牌位晃动了几下。
东屋,那一排供桌上,也有不少牌位在同时晃动。
正在坝子上打牌的柳玉梅,先看了看自己东屋,又看了看西侧隔间方向。
刘金霞:「柳家姐姐,该你出了。」
柳玉梅:「碰了。」
隔间内。
少年手中太爷用铁丝箍起来的竹筒,裂开了,里面的铜钱掉落在了地上。
李追远和赵毅同时低头看去。
随即,赵毅正回身子,面露凝重,对着先祖牌位长拜下去。
李追远也走上前,拿出三根轻香点燃,执晚辈礼,三拜之后,将香恭敬地插入炉中。
卦象:
【此行当去,大吉!】